娇红记

更新时间:2024-01-06 18:31

《娇红记》,取材于北宋宣和年间一个真实的故事,并根据元代宋梅洞小说《娇红传》改编。由明朝孟称舜所写。

简介

《娇红记》上、下二卷,是现存中国宋以后中篇文言小说中最早的一部。现多以《娇红记杂剧》形式出现,在《娇红记杂剧序》中有“元清江宋梅洞尝著《娇红记》一编,事俱而文深。”一句,推知书作者为宋梅洞。宋梅洞,名远,今江西樟树人。

《娇红记》单刻本,今所见的有明建安书林郑云竹刊本,书名作《申琦建拥炉娇红记》,题“元邵庵虎伯生编缉,闽武夷彭海东评释”。明代小说总集,多收录此篇,如:《艳异编》、《国色天香》、《绣谷春容》、《情史类略》、《风流十使》、《燕居笔记》等。

内容

申纯,字厚卿,居成都,聪明卓异。宋徽宗宣和年间,到舅舅王文瑞(眉州通判)家走亲戚,对表妹娇娘一见倾心,日夜思慕。后来二人常以诗词往来,传情达意,最终剪发为誓。过了一段日子,申纯不能老是赖在舅舅家不走,只好回自己家。申纯相思成病,借求医之由,又来到舅舅家,与娇娘相会于卧室,终成姻缘。如此月余,被舅舅侍女飞红窥见,娇娘略施小惠,让飞红千万不要说出去。

申纯这次回家,吃了定心丸似的,虽相思更烈,却不再生病,因为只须假以时日,即可迎娶入门。申纯派人上门求亲,但舅舅却以朝廷规定内亲不得通婚为由,不答应此桩婚事,二人绝望。申纯原与妓女丁怜怜交好,此时婚姻失意,重至丁怜怜处,丁告知曾见到娇娘画像,并求申纯问娇娘讨一双花鞋。未几,申纯又来到王家,又与娇娘幽会,私下偷娇娘花鞋,被丫环飞红发现要回,交还娇娘。娇娘怀疑申纯与飞红有点不清白,辱骂她。飞红又恼又恨,故意让娇娘母亲发现申、娇二人私会,申纯被迫回家。

不久,申纯高中进士,重至舅舅处,欲图婚姻。但申纯母亲监视太严,无法相见,日夜思想,遂被鬼魅,娇娘与飞红和好如初,飞红主动为申、娇之事出谋划策,尽心尽力。安排二人相会,又请巫婆驱赶鬼魂。而二人行动不秘,又为娇娘母发现,申纯再度离开娇娘家。娇娘父母抓紧将娇娘许配给府尹之子。娇娘郁郁而病,婚期渐近,病情日重,估计不久于世,终与申纯诀别,不久去世。申纯闻讯,一病而亡。两家合葬于濯锦江边。飞红梦见二人成仙。第二年清明,娇娘父亲来到女儿坟前,见一对鸳鸯嬉戏于坟前。后人慕名而来,凭吊感叹,名之为“鸳鸯冢”。

评析

小说的布局、笔法继承了唐人传奇,但情节更加曲折,情调更加缠绵;在规模上也扩大了许多,标志着文言小说已从短篇向中、长篇过渡。

此书文笔细腻,心理刻画深微;技术上也多承袭前人,更进一步。如男女幽会、诗帕传情等情节,与唐元稹《会真记》传奇有明显模仿痕迹,其中又有王实甫西厢记》套路。书的最后一节,写申、王二位情人化作鸳鸯,翩翩冢上,又无疑是采自《搜神记·韩凭夫妇》的影子,甚至《孔雀东南飞》的影响也豁然可目睹。

《娇红记》对后世影响十分广泛,明清两代写男女之情的小说,大多数可见到本书的印记。明初的文言小说集《剪灯新话》及稍后的《剪灯余话》,无论从遣词谋篇到内容风格,都以《娇红记》为规范,《剪灯余话》中的《贾云华还魂记》即为《娇红记》的翻案作品。《娇红记》中写才子佳子互相倾慕、诗词往来、吟咏唱和、私订终身、中遭小人播弄的情节,更为无数文人模仿,其影响远及《金瓶梅》、《红楼梦》,甚至后世此类小说人物取名也多沿此风,如《玉娇梨》、《平山冷燕》、《吴江雪》、《引风箫》、《群英杰》、《雪月梅》等不可胜数,如明初刘东生根据它改编成杂剧《金童玉女娇红记》,明末孟行舜有传奇《节义鸳鸯冢娇红记》,明初的汤舜民、明中叶的沈寿卿都以此题材写过戏曲,清代仅京剧就达十几种之多。

《娇红记》中虽然没有十分露骨的淫秽内容,但因其文笔香艳,提倡男女相悦、无媒而合,赞成为情殉身,一向被当作淫书,清道光十八年(1838年)江苏按察使设局查禁淫词小说目,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江苏巡抚、学政开列禁毁书目,同治七年(1868年)江苏巡抚丁日昌禁毁书目,均列有《娇红记》。

形成

综述

《娇红记》小说的面世,打破了中国历史文言小说篇幅简短的格局,它以生死不渝的爱恋悲剧,取向中篇的叙事格局,以及韵散相间的叙事技法,在元明两代形成了一个蔚蔚壮观的中篇传奇小说流派。《娇红记》在明初的直接效应,就是明代洪武时期桂衡的《柔柔传》和永乐十一年(1413)李昌祺的《贾云华还魂记》。(桂衡的《柔柔传》虽然已经散佚,但它的摹仿作品李昌祺《贾云华还魂记》的存在,使得我们有理由相信,它同《贾云华还魂记》一样,是一部中篇传奇小说。)从元代中期《娇红记》、《龙会兰池录》的横空出世,到明代初期桂衡、李昌祺的仿效、学步;从一无所傍的中篇叙事模式的创制和新变,到有例可循的主观模拟与竟胜,标志着中国小说历史上一类新型的、中篇格局的传奇小说叙事体制的成立。

所谓中篇传奇小说,是指篇幅介于长篇和短篇小说之间,文体上因循唐宋传奇体制,题材以家庭、爱情、婚姻为主要题材,“语带烟花,气含脂粉”,叙事婉丽,文词华艳的一系列独立成篇、自成系列的传奇小说。中篇传奇的外在标识是篇幅曼长,整篇小说的字数多达万余言;中篇传奇小说大都单本印行。中篇传奇小说是传奇小说的一大创举和破例。以《娇红记》为嚆矢、滥觞的中篇传奇小说,至此大体具备了三个必不可少的基本因素:一、以才子佳人的爱情、婚姻、家庭为创作视野的言情审美趣味,二、以散为主、韵散相间的诗文化叙事语言体制,三、规范化的中篇文言小说体制。早期的元明四部中篇传奇小说,在白话长篇小说叙事艺术还未成熟、稳定之际,以文人为主要潜在阅读群体,在近一、二万字的宏大叙事篇幅中,对人们普遍关切的、“才子佳人式”的爱情世界进行了细腻、倾心的刻摹。因此,传奇小说青年男女的设定,多出身官宦之家,具有较高的文化修养,并对自主的爱情有着不可遏制的冲动和追求。小说为了合理、全面、感人地展示这一情感世界,作者有意识地调动了各色叙事手法,小说中出现了大量的诗文、辞赋、书信等大量非情节因素,以及以描写、对话为主的细节刻划。小说对爱情全景的诗意描摹和勾勒,往往借助于抒情浓烈的诗词、性情个性毕肖的对话,以及大起大落的误会、冲突、逆转等叙事技法,从而延长了故事的进程,放缓了叙事节奏,造成了情节的跌宕起伏,从而捻长了小说的叙事篇幅。

以《娇红记》为代表的元明早期中篇传奇小说,至少具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开创性和示范性,在内容、语言和篇幅体制等方面,为绵延四百余年的此类小说框定了大致的发展走向:

庭院式言情情节范型

在家庭的层面上,描写才子佳人的一见钟情,备受挫折的情感过程,以及感情的最终结局。小说多以男女之情的进展为进展,在一个相对完整的时间段中,细腻刻摹两情相悦的微观细节,对男女两性情感世界的悲欢离合做足了文章。当婚礼的喜悦或葬礼的悲哀降临时,小说的叙事帷幕一般也就缓缓的落下。爱情小说以一个连续的时间域,集中描写男女情事的产生,以及在产生、发展过程中与家庭、社会、文化、传统的冲突和抗争、欢笑和泪水,从而表达出作者在现实和理想之间的审美抉择。早期的中篇传奇小说,多以未婚男女为主角,“一双两美,情之至愿”(《娇红记》),虽小有秽笔,但大都隐而不露,适可而止;一般以闺阁、庭院作为情节的展开空间;小说以情取胜,如申王的以死殉情,卒藏鸳鸯冢;魏贾悒郁而亡,以及虚妄的还魂复活,都具有浓郁的悲情色彩。《娇红记》中隔窗对话、兰室分煤、拥炉夜话、以花寓意、醉酒爽约、得病问候、云窗私和,以及丫鬟劝阻、父母阻婚、豪门横刀等,都成为中篇传奇小说的固定套路。

而《龙会兰池录》“文魁天下”以才人高中状元,来解决爱情困境的模式,也成为后来中篇传奇小说、才子佳人小说等屡试不爽的结构范式。

以诗为媒的叙事语言体制

早期的中篇传奇小说,拉开男女两性恋情大幕的贯穿道具,往往是题诗唱和。以诗为媒,在唐宋之时,代不乏人,而且往往成为文坛佳话:

“白藕作花风已秋,不堪残睡更回头。晚云带雨飞归急,去作西窗一段愁”。此赵德麟细君王氏诗也。初,德麟鳏居,因见此诗,大喜,遂求聘焉。人以为二十八字媒。又霍小玉许聘李益,其母谓之曰:“汝前所爱‘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此即十郎诗也”。人以为十字媒。宋李师中初谒韩魏公之子,门吏告以太祝方昼寝。师中遂索纸笔留诗,云:‘公子乘闲卧绛厨,白头老吏慢寒儒。不知梦见周公否?曾说当年吐哺无。’公见诗,大惊喜,遂以女妻焉。

但中篇传奇小说的以诗为媒,与此前的小说或现实文坛佳话,无论是诗词形态,还是诗歌功效,都迥然有别。中篇传奇中的诗词,是小说文本有机、有效的构成部分,它一方面承担着小说男女主人的情感沟通,另一方面也节制着小说情节的叙事节律。一般而言,中篇传奇小说言情的全景过程,无论是心迹的初次表白、心灵的两相契合、灵与肉的无畏和合,还是迎拒彷徨、得疾离别、父母坚拒、豪门横入,都是由作者代言而出诸才子佳人之口的诗词来完成的。小说中的诗词,是一种高度浓缩的言情述志。小说就是由这样一连串的诗词作品,全面而细腻地勾绘了小说男女两性心理流变的全过程。与此相关,小说的叙事节律,也就是小说自然的、合乎逻辑的铺展开来的兴奋点,也就自然而然地聚焦于小说作品丛簇状态的诗词之上。在传奇文本中,小说人物的喜、怒、哀、乐,以及刚烈或柔懦、深沉或热烈等诸情感和性格因素,更加集中地蕴藏在小说的诗词之中。同时,传奇文本中的一首或一组诗词的出现,都恰逢某一感情流变的关键点,小说的叙事节奏,都在诗词之后,发生了或快或慢的变化。小说中的诗词,其实就是文本叙事的节律。值得注意的是,以《娇红记》为代表的早期中篇传奇中的诗词,在形式上,诗、词、曲、赋、小令、古风、近体、律诗、绝句、集句等各类韵文形式应有具有。诗文在文本分布和权重上,是比较均衡的,一般来说,诗文的多寡,是随着小说情节的发展而变化的,小说在恋情初步达成到爱情受阻这样一段中程情节时段,诗词的出现频率最高。中篇传奇的诗文,大体有三种情形:一是以诗代言;二是以作者或他人的诗歌作为一种评介视点;三是特定情节中人物的自题自吟或赠答酬对。诗文的成规模介入,开创了中篇传奇的诗文化的叙事体制。

渐趋规范的中篇文言小说体制

小说的文本,突破了魏晋志怪小说的粗成概略和唐宋传奇描写委曲,形成了篇幅曼长,自成一册,单独刊行的中篇小说体制。小说由短篇向中篇的嬗变动力,平均高达20%的诗文并不是小说由短篇取向中篇的关键性因素,中篇传奇的庭院式言情情节范型,以及在此模式下爱恋情感的曲折变幻,细腻繁缛的心理描写,移宫变徵的情节突变,亭榭闺阁的多画面移动等,才是中篇传奇篇幅暴长的结构性因素。

铺张才情的两性性爱主题意识

中篇传奇小说,同历史上其他小说类型一样,它就是在叙事,就是在讲故事。“小说家是一定要陈述,一定要讲说,一定要叙述的——除此以外他还能做别的什么吗?他的作品就是一系列的断言,别无其他。”而小说叙事的本质,是对“并不存在之物的言及”,是建立于一定社会现实上的关于逻辑的、审美的、伦理的虚构,是对此三类价值一种基本的解释方式,是一个“为我们提供洞见,主题,或者丰富我们的经验”的一个过程。中篇传奇小说以才子佳人的婚恋世界作为自己的创作视野,并动用了一切的文学手段来表达自己对于爱情、婚姻的关于审美的和伦理的价值。以爱情作为小说的创作主旨,是中国古代小说的一个永恒主题。从唐前神话传说、志怪小说到唐人传奇,从宋人话本明清白话小说,各个历史时段的小说刻摹了宫掖中帝王后妃的悲欢和艳史,传说着人神(鬼、异物)的爱恋幻想,成就了“小小情事,哀婉欲绝”的传奇杰作,表现了市民求趣向俗的朴素情调,宣泄了畸形或变态的淫秽色情……爱情小说成为中国文化格局下,社会爱情观念和行为的艺术解释。但中篇传奇小说,与上述的爱情小说从文体形式到爱情的描述,都有着一定的距离和区别。中篇传奇小说完全剔除了志怪小说粗成概略般的朴拙,抛弃了传奇小说实录抑或虚构的拘泥,也相对拒绝着话本小说的适俗情调,而在意象、文采和结构方面,大肆铺张才情。如果说中篇传奇小说之前的爱情小说,每每以简约的文字粗略地描写小说男女两性的爱情过程和结局,那么,中篇传奇小说则以放大的、细腻的、不厌其烦的笔墨着意于爱情的过程和结局。中篇传奇选择了男女两性性爱主题,把小说的叙事重心和内容完全转移到现实的男女两性的婚姻和家庭上来。中篇传奇在亲戚或“通家之好”的关联下,以顺叙的时间矢向,或悲或喜——而大多数是悲喜交加——地摹刻了男女两性从相识到相知、相爱的恋情全景。在此过程中,对“凿穴穿墙之期,越礼伤身之事”的细腻刻录,如密约、私和、纵情等悖理之事是小说叙事的中心。中篇小说以更加从容、宛转、跌宕、别致的叙事笔调和节奏,在相对狭窄,或者说是集中的空间——家庭氛围之中,并藉此凸现情与礼、家与法的碰撞和冲突。中篇传奇的作者又每于小说中尽量插附诗词,并擅长结撰、捏合、粉饰闺阁遇合之情,使得并非复杂的小说情节和意象,反因发藻饰词、剪裁寓比,给人详略相成、开阖贯通、玄虚简远、益究益深的审美感受

由固定的空间场面建立起来的叙事序列

《娇红记》专一于未婚男女,描写“一双两美,情之至愿”(《娇红记》)的婚恋心理,虽小有秽笔,但大都隐而不露,适可而止;文本一般以闺阁、庭院作为情节的展开空间,小说在楼台亭阁、花间池畔的转换、移动中,展开了男女两性恋爱心理,在内外、聚散、远近、断续的叙事张力下,刻摹人物情感的变化曲线,由浅入深,由表入里,由一见钟情,到至死靡他,具有层次感和递进的逻辑关联。可以说,传奇小说中男女两性萌动、跳跃的性爱心理,就是驱动小说文本发展的主轴。此类小说,擅长以细节、场面来刻划人物性格,而且人物性格发展、变化的根本因素,则是男女两性爱恋的进退与成毁。小说人物思想情感的细微变化,以及在此情景下的言谈举止,往往与场面、情景与细节密不可分。换句话说,中篇传奇小说往往借助于固定的空间场面中的时间联系和因果关联,建立自己的叙事序列,并在一个个相互联系的场面中,动态地演绎才子佳人们婚恋的胜与败、悲与喜、允许或禁止。由场面所构成的小说环境,是传奇文本不管是描绘、叙述,还是道德和审美阐述的结构性基础。《娇红记》描写男女主人公谈恋爱的互相试探、追求的过程,较之以往的许多短篇小说,曲折细腻得多,真实可信得多了,也有许多独到之处,小说作品中“拥炉谈心”的惊人的谈情说爱的场景,是“在《娇红记》之前的唐宋传奇,还没有过这样真实的细节描写。甚至在《红楼梦》之前,无论文言或白话小说”,从来没有达到的水平。其实,《娇红记》小说文本就是由生娇初会、隔窗对语、筵席辞酒、以花(诗)寄情、兰室分煤、拥炉共火、暴雨负约、剪发盟事、感疾问候、闺阁云雨、辞娇归省、遣媒被拒、生宿妓家、托魅避难、亭上话情、窃鞋风波、妒及飞红、后园盟誓、飞红请妗、申生告归、舅官眉州、兄弟联捷、报喜眉州、堂侧诉苦、妖魅申生、曲事飞红、娇红合心、娇虑成疾、鬼事大白、妗以病死、舅满任归、申主家事、红遣媒人、怜怜失言、帅子求婚、不请自歌、小婢告舅、生辞娇回、舟中私语、以死抗婚、生殉情死、合葬江边、婚化鸳鸯等四十余段相互联系的场景构成。这些场景,有娇娘初次见面的忸怩、互相试探中的进退和迎合、娇生交流中的一语双关、拥炉共火时的窃窃絮语,有负约的怅恨、盟誓的决绝,有和合时的甘之如饴,有分离后的刻骨想念,有小女子的多愁和忌妒,也有以死殉情的果敢和无畏。《娇红记》简直就是娇娘爱恋绝唱的心路历程。《娇红记》在婉转的叙述之中,腾挪变幻地描摹男女的内心之秘、两情之欢、两情之痛。小说文本对每个场面的细腻、婉约的刻摹,以及这些场面内部所包蕴的内在时间联系和因果关联,使得传奇小说的四十余个场景描写以情驱动、相互关联,建立起来了一个庞大的叙事序列,中篇小说的格局由此确立。

意义

中篇传奇,如《寻芳雅集》、《李生六一天缘》、《刘生觅莲记》等,在小说文本中提及的《娇红记》、《贾云华还魂记》、《钟情丽集》等小说作品,自然是中篇传奇小说自成体系,以及创作赓续的不可忽视的内证。但它更大的意义在于,前辈的中篇传奇小说作品为自己构造中篇文本提供了可资摹拟或反拨的对象,提供了中篇创作的经验,以及可以汲取或背离的审美取向。中篇传奇创作,从《娇红记》等的“一夫一妻型”到《双卿笔记》等“一夫多妻型”的演化,不只是小说人物数量的增减,笔墨雅洁或淫秽,它是在时代因素、作者素养,以及前人经验的综合作用下,小说审美取向的合理翻新、调适与嬗变,是中篇传奇小说文体得以延续三百余年的生存抉择。中篇传奇的这种自我评价和自我调适,保障了中篇小说在不同时期与时代和审美需求同调的可能性,从而为中篇传奇文体的生存、发展提供了适宜与足够的应变能力

与中篇小说家自我评价不同,或许明代藏书家、书坊主、戏曲家、小说家,在收藏阅读、印刷传播、改编创作、借镜取资等方面的文学实践,更具有小说史的意义。中篇传奇小说发展到嘉靖时期,无论从数量还是创作体例上看,中篇传奇小说俨然已经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小说流派。面对这种新创的小说样式,以高儒和《百川书志》为代表的藏书家、文献书目以独到的眼光为它们“另类”著录,并为元明中篇传奇小说勾勒了简略学谱和发展轨迹,清晰地凸现了中篇传奇的文体意识、流派观念。中篇传奇小说,历史上第一次以“一体”的小说体式,与唐宋传奇、宋元话本、白话长篇同列,并成为与它们有着明显区别的、独具特质的小说类型。如果说,高儒辈收藏家对中篇传奇的简单阐释,难以摆脱个人癖好和观念,那么,书坊印刷中篇传奇由单篇刊行到汇编问世的出版、传播的变化,则可以洞见中篇传奇小说在民众阅读体系中的普及份量和力度。中篇传奇单篇刊行,是一个伴随着它自产生直到消亡的近三百年历史的出版、传播行为。嘉靖、万历时期藏书家书目,如《百川书志》、《宝文堂书目》、《赵定宇书目》对中篇传奇小说的著录,表明单行本在世上的流播广度。即使在中篇小说汇编出版之风甚嚣尘上,中篇传奇不再有新作问世的万历后期,仍有以《金谷怀春》为名,实为《怀春雅集》的单行本出版。中篇传奇单本刊行是一个绵亘其历史始终的出版史实。中篇传奇小说的单行问世,在明代长篇白话小说尚未成熟之际,不仅解决了小说创作、阅读、出版上的空档,还为通俗小说的创作积累了宝贵的写作经验,它对通俗小说发展有着有效抑止和蓄而待发的双重使命。

万历时期,在中篇传奇单行的同时,又有《国色天香》、《绣谷春容》、《万锦情林》、《燕居笔记》、《花阵绮言》、《风流十传》等小说汇编,将中篇传奇纳入到雅俗共赏的商业流通中。这些小说汇编的大量出现,不惟增加了中篇小说的版本系统,同时为中篇传奇争取了最大程度的阅读受众。小说汇编诸本从板式到小说选题,都有相当程度的重叠或巧合。出版业主将这类作品改头换面地以不同书目、书坊出版,则标明这类小说具有大量的观众群体,具有相当容量的市场需求以及这类小说创作的普遍性。商业利益的驱使,使得出版商也在以各自不同的努力争抢市场份额和读者群体。而中篇传奇则在这些汇编中居于核心地位。这点,我们只要看一下《万锦情林》的书扉或书票就可以知道。《万锦情林》全名《锲三台山人芸窗汇爽万锦情林》,日本东京帝大研究所藏双峰堂刻本。扉页最上一行题“双峰堂余文台梓行”,上层为图,下层为票,右署书全名“锲三台山人芸窗汇爽万锦情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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